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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我心中的一朵蓮,迎風搖曳池中,搖曳在這腐敗污濁的世界,不染一塵。
唯有她,不染一塵。

早就忘了當初是怎麼與她相識,總之不外乎是朋友的朋友之類的。畢竟我沒那個膽敢向陌生人搭訕。

「還知道回台北?知道要跟我打聲招呼?」她的嗓音輕輕柔柔的,罵人的碎嘴話語在她口中是媚人的嬌嗔。
我語帶抱歉,「是是是。是我不對,這不是來找妳了嗎?」
「妳呀,浮萍似的,沒好生盯著,還真怕妳跟著水流漂去哪了。」她笑罵著,捏著我的腮幫子。
「至於嗎?」我邊苦笑邊任她捏著。

在我心中,浮萍似的人向來是她,不是我。
從來沒人能留住她,她只依著自己心中的水向漂流。不論是大學轉系、休學,乃至出國深造,都沒人能夠勸住她。她總是瀟瀟灑灑地離開學校、離開朋友、離開家鄉,像似離開就只是揮揮手那樣簡單的動作。
在渾濁的世間,就只有她留著自我的白。每當我以為她要染上新世界的其他顏色時,她就會帶著輕柔的淺笑,乾乾淨淨,素白一身回來。

她是我心中唯一不變的一株白蓮,似萍白蓮。


她笑睇我一眼,「還說呢!沒個魂似的,假假真真,讓人怎麼信妳?」

假假真真?沒個魂似的?
真不愧是我心中的白蓮,將我看得這麼清、讀得那般透。
若說政客是八面玲瓏,我便是十面玲瓏。看到再憎厭的人我依然可以禮數周到的奉上香吻,彷若知交好友。玩笑話有時真,正經話有時假,說話真假交雜,沒個準。一個人時,總是空泛著一身空殼,像是失了魂般沒在想什麼,又似著了魔地在思索著什麼。

我的白蓮又說話了,「唉,真不知誰曾進駐過妳眼底。」

我困惑抬眉。
誰曾進駐過我眼底?怎麼這般問?
我眼裡的人怎會少?
稍不說至親們,那十指不滿的摯友們我怎敢不放在眼底。

「說什麼話呢!除了嘉之外,妳、瑜、夷、榮、禹都是我放入眼的人。」我拍拍她的手,要她別胡思亂想。
「那個嘴賤的小人嘉,妳也敢將他放在我們的名字旁,看瑜他們不撕爛妳的嘴。」她很沒女孩樣地噗滋一笑,卻仍是柔媚得要緊,「妳這樣說哪有將我們放在眼底?」

聽著她的話,我也笑出聲,只是心底滑過一抹沉悶的思緒。
我的眼中,曾有許多人,只是好快吶……
一下子又有許多人離開我的視線,融入污濁的世界,成為或深或淺的黑灰。變得跟我沒兩樣,一般灰暗。
這個巨大的世界,多麼的恐怖,鯨吞蠶食著所有不屈從於它的顏色。
所謂的我,早就已經被這個世界吃得一乾二淨,連骨頭都找不到了。現在的我只是用許多許多的假面具堆疊起來的假人,以假亂真的假人,全是假的。
不像她,仍舊是真真正正的自己,在這個沒有自我的世界,這般傲然獨世,姿態閒散,卻無法忽視。
我眼中怎會無人停駐,這株似萍白蓮,我不僅將她放入眼中,更是將她栽植在心池中的。

「我眼底的人絕對是有妳的。」我抿起一抹笑。
她安靜下來,不發一語看著我,不染塵的眼像鋒利的劍試圖想刺入我的雙眼。
良久,她笑了,卻比哭還凄然,「瞎說。」

她閒散的姿態變成端正,背脊挺得筆直,像在避免自己被什麼給硬生生地壓垮了。
我的蓮,瞬間枯萎了,脫了色,灰慘慘的。

「我有病,病在愛妳,妳也有病,卻病在怕疼,所以愛得太疏離。」透著死灰的白,她哽咽出口,「......沒有掙扎痛苦,這愛,太冷。」


似萍的白蓮,也只能花開盛夏一季,入秋了,便黃了、灰了。
我閉上眼,任由我眼中殘存的白,被死灰吞噬殆盡,淚滿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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