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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憂愁不語地凝視我,我也靜默地回望她。

我無法形容心底的感受,澎湃洶湧,同時卻又淡薄誡慎。似是追尋一生的事物就在眼前,反而不敢觸碰,又彷若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想要攀談卻不知從何開口。

 

既熟稔又陌生。

 

母親的嘴張了又闔,最後仍怯怯地開口了,「舞雩,妳還記得我嗎?」

我不語搖頭,她立刻露出心碎的表情,淚又無止盡地湧現。

我真的不記得。對於她的一切反應都只是直覺而已,感覺行事,沒有任何記憶與理性。

「夫人……」麗音困難地伏在地上向她喀頭行禮。

母親忙著悲傷沒注意到麗音虛弱的問好,麗音因為母親沒回話仍顫著身子維持喀頭的姿勢,幾分鐘過去也不敢動彈,只是身體抖個不停。

「硬撐什麼?抖著礙眼,別喀了。」我看得有點心煩。

麗音一得到我的回話,立刻軟塌身軀,沒有絲毫力氣讓自己離開地面,昏厥過去。

「對於妳的事我真的不記得了。」對著淚眼的母親,我嘆了口氣,「我只想問妳為什麼要動詠歸?妳們到底對他做了什麼事?」

我是妳的母親呀,妳怎會不記得?」母親攢住我的手,淚水仍是不停,「賴在我懷裡,不肯給爹親抱,奶聲奶氣說娘親最香,最喜歡娘了,所以要把彼岸花別在娘身上呀….

 

聽著她的話,我腦海閃過模模糊糊的畫面。

 

黑夜永臨,明月當空,銀光照射著豔紅的花朵,讓紅花內蘊銀芒閃耀在夜色裡。小女娃牽著父母親的手,滿臉幸福的笑意,看來頗受父母親寵愛。走了一會兒,奶娃停下腳步,收回牽著父親的手,舉高雙手向著娘親。

「娘親娘親,小雩要抱抱。」她不斷揮動雙手,激動的頰上嫣紅。

被稱作父親的男人面容模糊,拉拉女娃的小手,語調有小媳婦般的哀怨,「小雩,爹親抱不行嗎?」

「是呀,給爹親抱嘛。」被稱為母親的女人笑出聲,幫自己的丈夫求著小女娃,「妳看爹親都要哭了呢。」

女娃甚是苦惱地皺了臉,猶豫一下,軟綿的雙手抱住女人的裙襬。

女娃把臉埋在女人裙擺裡,小小聲地說,「不要,娘親比較香,爹親是男兒,小雩是女孩,不好。」

男人跟女人聽了都笑出聲,笑聲裡盡是寵溺與幸福。

 

女人的臉漸漸清晰,與眼前的母親重疊。只是歡笑的臉變得滄桑哀愁。

 

「彼岸花都還記得妳,怎麼妳就忘了我們呢?」母親眼神裡淨是殷殷祈求。

我不語低頭,心底的情緒波濤洶湧,彼岸花香也無風凌亂。

 

「旦飲孟婆湯,卻忘今生事。怎麼不能忘?」

 

隱藏無限力道的話語突然插入我們的對話,接著客廳的門就被大力推開,一片闃黑的室內立刻得到光明。

 

我被刺眼的光量灼燙一身,旋即感受到有人拿起薄被緊緊包住我,亮光也隨即減弱,讓我好受許多。

我抬起眼皮看見了詠歸,而夜境也許是因為詠歸破了禁制入內,所以找著隙縫破除了我的言靈,站起身軀。

 

「詠歸……」我害怕他又會消失,趕緊抓住他的衣袖不放。即便手臂開始火辣辣地冒起煙,更甚者開始通透清明,我也沒放開。

「舞雩,快放手!」詠歸趕緊地用身軀替我擋光,發現我怎麼也不放後,急忙對夜境吼著,「快關門!」

夜境遲疑了,「若是關起門,可能又會回到彼岸與人世的交界。你會……

詠歸看見我發紅冒青煙的手臂,氣極大吼,「別管,快關!她被灼傷了!」

夜境搖搖頭嘆氣,快步上前關了門。室內又黑濃的像似陽光也照不透。不一會兒,幽火飄渺的燃起,點亮了我們的視線,但景色仍是一片墨濃搭著腳下艷紅的彼岸花。

「她不記得,你倒記起許多了。」母親悲憤的神情四放。

「孟婆,妳最清楚孟婆湯的效力是多麼強悍的。」詠歸擋在我身前,阻隔我與她的視線交集。

 

我被詠歸的話給震愣了。

 

 

孟婆?這個纖細柔弱的女性就是孟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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