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小孩的山

越王跟詠歸熱情的敘了幾個小時的舊，衣衫髮絲凌亂，累坐在地，哪裡像一方之主。他微喘氣，看向同樣狼狽的詠歸，須臾，縱聲大笑，最後一絲斯文高雅蕩然無存。詠歸一怔，隨後也豪爽地笑出聲，把安靜的庭院笑得好不熱鬧。

不知過了多久，越王停了笑，神清氣爽地整理儀容回歸成大度的越王。

猶坐在地上的詠歸，怯怯地喊了聲，「越松，我……」

「你現在名為詠歸，是吧？」越王垂著眼撢撢衣擺，截了詠歸的話。

詠歸沉默一下才應聲，「…是。」

「現下會喊我本名的除了月曇，就只剩你了。」越王抬起眼，眼裡淨滿足與安心，「想來以後也難以再相會，但我的名你可得給我好生記住。」

詠歸粲然一笑，「永不相忘。」

越王溫文的笑容漾著暖意，旋即轉身向舞雩揖拜，「越松再此謝過您，詠歸託您擔待了。」

「是我得謝您才是，帶著詠歸的名惹您麻煩。」舞雩嚇了一跳，趕緊回禮。

越王沒多說什麼，只是帶著溫文的笑容，像是一掃陰霾那般開朗地離去。

舞雩看著越王離去，而後轉過頭看向坐在地上的詠歸，「這樣行嗎？不多說幾句，就這樣讓他走了？」

「這樣就行了，他也知道的，我們已經不是同個世界的人，能夠再相見已是萬幸。」詠歸揚起既落寞又無奈的笑容。

舞雩心底不捨詠歸與越王，伸手輕拍他的頭。

詠歸低了頭一會兒，然後跳起身嚷嚷，一臉爽朗，「正事重要，快回吳王那裡吧！」

 在吳王身邊五六日，他們雖然可以參加許多議事，但真正的秘密會議還輪不到他們，他們頂多算是核心的邊緣人物，還沒取得吳王全部的信任。所以他們現在需要一個契機讓吳王信任他們，將他們納入自己的心腹範圍內。

詠歸左思右想真想不出有什麼事可以利用，舞雩卻只是輕巧的一笑，沒多說什麼，轉身消失一陣子，等她回來時，她依然一副愜意自然，連跟髮絲都沒亂。詠歸滿腹疑惑，直到一個時辰過後，吳王府開始鬧騰起來，他才知道舞雩剛剛是做什麼事去了。

吳王憤怒一拍，桌机上的杯水跳動了一下，「是誰這般大膽！想刺殺本王！」

吳王的心腹們神色一陣慌亂，相互竊竊私語。

應高站在吳王身側，微微向他行禮，「王，府內對外查管甚嚴，況且殺手迅速地從府中失去蹤影，對府中設置甚為了解，屬下認為應是府中人所為。」

應高這麼一說，心腹們一陣譁然，然後一一將視線投在舞雩和詠歸身上。吳王也定定地將視線投在舞雩與詠歸身上，只有應高沒有將注意力放在他們身上。

舞雩單膝一跪，「吳王大人認為是屬下二人所為？」

吳王拉直唇線，沒有回答，似乎是疑心於他們，但又不敢明目張膽地說，畢竟他們是越王送來的人，若說出口了，就代表他在疑心越王，這可就事關重大了。

「屬下若要殺您，現下就可以得手，不需要避人耳目，還弄得人盡皆知。」舞雩繼續說著放肆的話。

此話一說出口，吳王臉色大壞，憤怒站起身，「放肆！」

「吳王大人不信？」舞雩微暿。

倏地，她身影一閃，吳王身前的侍衛機警地往前一擋，企圖想攔下舞雩，卻被舞雩一記手刀、一個旋踢，宛若不諳任何武術的莽夫般雙雙倒下，而下一秒舞雩已經用刀背抵住吳王的脖子。

吳王與舞雩無言對視，整個議事廳靜默地連呼吸聲都刺耳。

舞雩眼眸閃動著自信神采，張狂飛揚的自信讓她整個人亮麗起來。她看著吳王不可置信的表情，不免覺得莞爾，嘴角一勾，驚心動魄的傾城笑容就這樣綻放在吳王面前，讓吳王怔忪了好一會兒。

舞雩收了刀，笑容亦已斂起，除了吳王沒人看見她方才攝人的笑容。

「屬下不需要偷雞摸狗地刺殺吳王大人，想殺吳王大人，屬下不需由越王陛下轉介而來，隨時可僅憑自己的力量得手。」她雙手一拱，單膝跪下，態度不卑不亢，「暫且不論越王陛下如何，這番無由臆測對於屬下來說是莫大污辱。士可殺，不可辱，望吳王大人還屬下二人尊嚴。」

吳王心思難測，緩緩地坐在主位上，又是一陣耐人的靜默。

須臾，應高移步到吳王面前跪下，「屬下亦認為非此二人所為。」

「應高，你認為當如何做？」吳王神情不變，讓人看不出他是真的懷疑還是已經信了舞雩的話。

「若在凶手不明的情況下，空口說他們必非嫌犯，難以服人心口。」應高向吳王建議著，「不如將追拿兇嫌的任務交由舞雩及詠歸去查辦，以資證明他倆無罪，屬下亦會在一旁監督，以防他們作怪。」

吳王低吟一會兒，旋即點頭同意了，「依你所言去辦。」

「諾，謝吳王大人。」舞雩和詠歸低頭，恭敬地應聲。

之後吳王便將所有人退下，詠歸跟著舞雩退下，心底不斷發顫，因為只有他看見低首的舞雩揚著多麼陰險的笑容。

三日後，吳王身邊一名貼身侍衛被人從屋簷與瓦片間隙搜出他與晁錯通聯的竹簡，而那名侍衛卻已經從吳王府消失，沒有人找得到他，於是所有人都斷定是他就是刺殺吳王的人，怕自己在東窗事發後，賠上自己的小命，所以先一步逃回晁錯身邊了。

吳王在整件事情落幕後，大大褒賞了舞雩和詠歸，之後便讓他們參加了所有密談，還不時詢問他們的意見，可以說是對他們推心置腹。

當時，舞雩和詠歸恭敬地又低首跪地，謝過吳王的褒賞。沒有人發現，詠歸低頭用眼角看了眼舞雩後，身軀以非常細微的顫抖幅度抖了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