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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定定地看著母親,臉孔蒼白,「妳到底是誰?」

她停下瘋狂的叫罵,靜靜地回到柔弱的模樣,傷心欲絕地望著我。

妳問我我是誰嗎?」她面容哀傷,又落出冰般的淚珠。

我心頭一窒,有種做錯事的愧疚感,喉頭緊了緊,說不出話,既使說得出話,我也不知道該回她什麼,因為她真的不是照片上的母親。

她用極度悲愁的眼神凝視我,白皙的臉孔暗淡下來,沒有欣喜,沒有瘋狂,漸漸地空白了表情,身影也被黑暗一點一點吞噬,終至消逝在我們眼前。然後眼前的場景又瞬間變回家裡的客廳。

我失了力,頹坐在地,「有誰可以跟我解釋一下這一切是怎麼回事嗎?」

夜境露出難為的神色,詠歸卻異常平靜,從我手中拿回相片,將它放回客廳的相框裏,靜靜地望著照片中的我們與父母,讓我完全無法讀出他的心情與想法。

「不能說嗎?」我看著他們,想要讀出一絲訊息。

詠歸雙手合十,闔上眼慎重地向我們的雙親奉拜,對我的問題拒之不理。夜境似乎跟詠歸同心,坐在沙發上掩起為難,自顧自地盤腿冥想起來。

「你們到底在瞞我什麼!」

看到他們這樣,我熱騰地怒了。

詠歸緩緩地向雙親遺照一拜,淡淡地回了我,「妳想去彼岸吧?」

 

其實我很想大喊大家都在這,我去彼岸做什麼,我一點都不想去,但是卻怎麼也說不出口,像是說出口就詆毀了什麼。

 

「妳想去彼岸。」詠歸再說了一次,但不是詢問,而是實實在在的肯定。

我抿了抿嘴,壓下心虛,不甘示弱地看他,就是不回話。

詠歸轉身注視我的雙眼,一看到他的眼,怒氣瞬間熄滅,我的心都麻了。

 

在他的眼裏,我只看到一攤死水,連折射出來的光采都是冰冷的。以前他的雙眼也是這般靜止,但卻宛波瀾不興的湖水,表面上平靜,但底下仍孕育著多彩豐富的生命,但現在他的眼就只是一潭死湖,不只表面寂然,連水面下也空無一物。

 

絕望。他對某件事冰冷地絕望了。

 

「詠歸,你怎麼了?」我撐起身,想要拉拉他的手,給他一點關心。

詠歸看了眼我拉住他的手,再看向我的臉,然後冷靜的表情破碎了,洩露出痛苦、不甘以及悲哀。

「別想。我不會讓妳去彼岸。」他冷硬地扯回被我拉在手裡的手臂,頭也不回地走了。

「詠歸!」我驚慌地追在他後面。

但就在我要走出客廳時,夜境出手將我攔下。

「妳現在還不能出客廳,外面對現在的妳來說陽氣太重,會傷到妳。」夜境向我解釋,站在門前一步不讓。

我著急地抓著他,「詠歸到底怎麼了?」

「他沒事。」夜境很快就回答我。

這麼快速的回答,反而帶出我的疑心。消失了一兩天,怎麼可能就用沒事兩個字帶過。

「別騙我!你沒看到他眼中的死寂嗎?你當我不了解他嗎!讓開!」我憤怒地拍打夜境,要他讓開。

他會沒事的。」夜境半垂眼簾,語焉不詳地回答我,「悲傷是一時的,但他懂的。」

我瞪著夜境,悲從心來,「我不能知道嗎?我是外人嗎?」

「不是這樣的。詠歸自己都還沒找到出路,依他的個性他會選擇告訴你把你也給拉下來嗎?」夜境搖搖頭,拍拍我要我不要多想,「別為難他,沒人把你當作外人。先忍耐一陣子吧。他之後或許會跟你說的。」

我失去了所有表情,不知道該回應夜境什麼。

 

他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還能再追問嗎?再追問下去,就是代表會傷害到他們,那我能做什麼?

 

我抓起薄被一角,包住頭掩住臉孔,走向沙發坐下,屈起雙腳,將自己圍在一個人的世界。

想起詠歸扯回自己的手的畫面,想著夜境說詠歸再找出路的話,我的身軀漸漸地冰涼。

 

詠歸在做抉擇嗎?在排斥我了嗎?

 

我僵硬地用雙手環住冰冷發顫的身軀,張著酸澀的雙眼,不敢眨眼,怕淚掉下來一切猜想就會成真。

 

……終究還是一個人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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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佚名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